太像故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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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像故人
沈穆齊見笑得燦爛的沈梓玉，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，他知道她在安慰他，但沈穆齊並沒有沈梓玉想象得那麽脆弱，玉兒近日在他這裏呆了太多時間，也該去為她自己鋪路。
她不該把時間耗費在自己這種廢人身上。
沈穆齊話未出口，珠簾之外來一眾人，外面的公公踏進門，尖嗓子喊“聖旨到——”聞珍公公邁著步子，手上金黃色的綢布顯眼，屋內兩人一驚。
聞珍手握皇上旨意文書，開嗓子念道：“東靈國大皇子接陛下旨——”沈穆齊正想起身，但聞珍公公上前攔住他，笑笑，“皇上說了，大皇子腿腳不便，不用下床。”
而後，他就開始念聖旨內容，他說話時間不長，很快就念完了，但沈穆齊和沈梓玉被這突如其來的聖旨弄得猝不及防。
這聖旨居然又是一道賜婚，比崔氏女那聖上口頭之言正式很多，這旨意直接把沈穆齊的正妻位置定下來了。
聖旨的內容即是官方的“禮部尚書之女溫婉賢適，端莊得體，與東靈國大皇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”的官場話。
聞珍公公見兩人呆楞，“咳”了一聲打破寂靜，抖了抖手上的東西，好心提醒：“接旨吧，大皇子殿下。”
沈穆齊回神，他聲音微啞，從床邊微側過身子，上半身做了禮：“兒臣接旨。”
聞珍公公見他接受快很滿意，又說一些大皇子要感念陛下恩德的體面語，交代完註意事項，日後結婚那日的禮儀等等後離開。
他走之後，剩下的兩人完全沈默，旁邊的梁吉都忍不住垂淚。
大皇子殿下之前身為太子之時有多風光，如今就有多落魄。他親眼看那清風明月般的人物到現在誰也能來陷害擠兌。
現在又是哪一家無故攀上這親事！他家大皇子是肉包子不成？誰都能啃一口？
“皇兄。”沈梓玉聲音輕緩，“你上次和這位禮部尚書家小姐可是發生了什麽？”她上回便看出來二人有點事，但顧及女子面皮薄，沒問。
沈穆齊醒來後沒提這事，沈梓玉也不提。
沈穆齊當時被香幹擾，腦中是有些片段，自己好像非禮了什麽人，被埋藏在角落的記憶扒出來了，他輕皺眉頭，語氣不確定：“似乎是有……”
大皇子揉揉眉心，嘆氣一聲。
他對這件事接受程度比莫名其妙扣上來的崔氏女寬容多了，印象裏應當真非禮了人家。
沈穆齊啞口無言，連那女子長什麽樣都沒記清，但他會負責。
只是心情……有些覆雜。
“皇兄和她是舊識？”沈梓玉卻從中品出不一樣的線索。她和顧怡簡單聊過，對方不是那種攜恩圖報的人，不然上次站到禦前的就不是崔氏女而是她了。
她又突然站出來。
往壞了想，她背後也有人指使。
往好了想，她之前就認識大皇子，主動獻身來幫助沈穆齊鉗制崔雯。
沈穆齊搖頭，“應當就在宴會上有過幾面之緣。”
沈梓玉從剛開始懵住後迅速冷靜，她慢慢分析道：“如今拿你婚事作祟的只有兩人。一是崔雯。皇貴妃的勢力不可能涉及到東靈國內的家，故而排除。那麽崔雯很可能是皇後和明妃之人。”
沈穆齊點頭，跟著沈梓玉的思路走。
沈梓玉又說，“皇後上次在你查看畫卷時並無異議，倒是明妃來找過我希望與左相府聯姻。可是我拒絕了，所以這事八成在明妃頭上。”
在和皇兄講清楚自己的猜測後，沈梓玉思索，“雖不知禮部尚書家的女子為何要來攪這趟混水，但或許情況對我們有益。”
“但這個正妻來得巧妙，我們或許可以利用她，對付崔氏女。”
沈穆齊看著這樣的沈梓玉，內心也奇跡般地平靜下來。沈梓玉在討論這些事時，整個人的自信無法忽視，氣場很強。
他的玉兒，必定是他們這一代最適合當帝王的人。沈穆齊對她有信心。
沈梓玉眼眸泛著光，現在的落魄只是一時的，只要抓準時機，一切都能好轉。
國家西邊正在打仗，皇後暫且憾動不得，沈梓玉的心裏燃起烈焰，但是可以找個機會把左相牽扯下馬。根據她之前得到的資料，左相有涉及貪汙有關，只是這朝中大半都是他的黨羽，一時半會對付不了。
沈梓玉需要一個奸細潛入左相府邸，拉他下馬。
*
喜歡端著今天的膳食前往公主殿。不出意料，今天又是些素食。喜歡能察覺出來，公主殿下不喜歡這些，回宮這些日子明顯瘦了點，比起將軍府之時沒有那麽滋潤。
宮內的娘娘們為了保持纖美，多食用些素食，比較受寵的貴妃禮佛食齋，皇後又不喜葷腥，明妃身子弱不宜食肉食說是難消解，後宮位份不高的更不敢僭越，跟著食用素食。
久而久之，禦膳房就少進那些魚肉，多是皇上寢宮中才有，亦或是宴會上招待官員所用。
沈梓玉貴為公主，想吃自然可以吩咐下去，但是禦膳房那些人摜會見風使舵打太極，不是食材沒了就是娘娘們的膳食要緊。
喜歡對此憤憤不平。今日她又鬥爭失敗，想著要不要自己去學習廚藝，在春和居搭竈，為公主殿下做些愛吃的。
前邊四人擡著轎子經過，這宮裏能坐轎的位分低不了，喜歡遠遠見轎，就放下手中托盤下跪行禮，“奴婢向娘娘問安。”
轎子上的人經過這，聽到聲音朝她掃一眼，她身形有些眼熟，明妃頓住。
尹眀微又說：“擡起頭來。”
喜歡擡起頭，眼神向下，避免和那人對視。這場景和她們第一次在春和居見面一模一樣。
明妃見她的臉後冷笑，“怎麽又是你這個不討喜的。”
她認得她，沈梓玉宮中的那個一等丫鬟，據說之前是奴隸之身。這張臉倒也配得上那低賤的身份。
喜歡依舊乖順，聽這話也只是沈默。
明妃娘娘冷哼一聲，也沒讓人起身，轎子繼續慢悠悠往前走。
喜歡等到明妃徹底不見才站起，心底很是詫異。不知為何，明妃娘娘第一次見她時就非常不喜，言語中總是提及她的臉，似乎是這不喜的根源。
她摸了摸自己的臉，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好，公主殿下都誇過她好看。
喜歡因為小時候的生活環境，對情緒感知比較敏感。她隱隱有感覺，眀妃在透過她看另外什麽人。
*
皇上和左相正在商討南方水患有關事宜，邊郡治理已有合適的人選，南邊可也催的緊。沈岳居近幾日一直批奏折，覺得太清殿悶，左相尹松玄來拜見，陛下大手一揮，讓人跟著在禦花園走走。
兩人身後跟著宮人，被簇擁著邊賞景邊談事。沈岳居看那繁盛的花葉和明藍的天，心底卻有些煩。
“近日裏，南邊那些人奏折還是一封接一封，朕還掛念著邊郡，滿朝文武也沒提這事，可是折子到朕跟前，是朕惱火。”
沈岳居在尹松玄面前難得吐露些真情緒，“卿可有高見？”
南方的邊郡原本是個小國，在先皇駕崩時，沈岳居登帝那一年，主動來投誠說要歸附東靈國。沈岳居龍顏大悅，將那南方小國的皇帝封王，並讓他管轄疆土，為表獎賞，還將二公主沈婉宜嫁去了那裏做王妃。
可誰知這卻是爛攤子，南邊經常發水，只淄臨這一個東靈國。沈岳居當太子時就鋒芒畢露，要是打起來國家情況更是慘淡，所以才選了這麽個投誠的路子。
投奔東靈國後，每年春夏季雨水不斷，便會使人上京奏程求助。
“陛下，南方水患乃是常態，那原本就是無解之題。派了許多工匠過去修梯，也根本止不住那水，年年被沖，實為棘手。”
其實修的牢固點也是辦法，但是東靈國但凡是個強健的男子都被抓去打仗了，留下的工匠也基本是戰場上無功無過的混口俸祿。
就那麽幾個人，要真正牢固修得一勞永逸要兩三年，然而每年都發水，根本沒有這個時間精力。
這像樹的蛀蟲般老毛病，分出強兵去給那邊郡修壩，但凡是個明智人都不會這麽幹。
“雖說如此，但也不是個辦法。”沈岳居嘆口氣，東靈國的版圖越大，難以顧及的地方越多，別的國家越來越虎視眈眈，他又想到北邊那個敕淵國，目光暗沈。
兩人走著走著，居然到了後宮之處，這裏是經過明妃居所的路上，沈岳居笑笑，“左相不若去看看明妃，她也掛念你這個爹，時常在朕跟前念叨。”
尹松玄搖搖頭，頗有些無奈，“陛下在臣跟前說好聽的話，臣那女兒是什麽樣的德行，臣再知道不過。”老父親調侃說，“她幼時就不喜臣這個爹，巴不得見不上。”
“愛卿這是什麽話？”兩人又笑開來。
南方邊郡的話語又岔開，尹松玄就知道，這是又要像往常一樣打發了去。以陛下的性子，也確實懶得應付他們這波人。
他們在遠處看見轎子，明妃的小轎停下後重新起身，沈岳居見此一笑，“真是說誰來誰。”
“愛卿，不上去見見？”
尹松玄的註意卻全落在那跪地起身的宮女，雖是低著頭端著托盤，但那身姿和側臉，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。
那個女子怎麽……太像了。
他就見那一眼，差點以為姻兒還活在這世上。
沈岳居見他視線一直盯著那宮女，品出幾分不尋常的味道，頗有興味：“愛卿可是認識此女？”
尹松玄搖頭，他依舊儒雅：“並不，只是這宮女長得頗像臣一位故人，臣殿前失怡，還望陛下見諒。”
“無妨。”沈岳居擺手，難得見這笑面狐貍這姿態，“那是玉兒從奴隸市場帶回來的人。”
尹松玄沒順著皇帝的話表示他對那女子的重視，而是問皇上，“五公主殿下為何會去奴隸市場？”他也確實奇怪，按理來說這位公主，她並不會去那種地方。
沈岳居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女兒是什麽樣的，只是說，“玉兒落水後性情大變，倒是連朕這個父皇也不懂她究竟想些什麽。”他不欲糾纏這個話題，又回到原先，“愛卿感興趣，不若上前看看。”
喜歡剛走兩步，結果就又遇見了皇上和一位官員，她再次跪下行禮，她是這宮內第一次撞見皇上，也知曉不可直視聖顏，在皇帝喊免禮之後，依舊跪著，頭低低的。
“擡起頭。”沈岳居聲音低沈，對旁邊的尹松玄問，“左相大人看看有幾分像。”
這一擡頭，足與記憶中的女子有八分相似，這張臉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，若要說差別，那只能是神情。
尹松玄的姻兒是溫婉可憐的，這個女子卻是木納的，少了幾分靈動，多了幾分平庸，她沒有優雅的氣質，很容易看出來拘束和無所適從，和在底層呆久了也有關系。
他第一反應是，她配不上這張臉，但嘴上還是回答，“陛下，很像。”
沈岳居哈哈大笑，“既然愛卿這麽喜歡，不然朕讓五公主割愛給你。”
尹松玄卻微笑搖頭，“不必，既是五公主帶回來的人，他們也是有緣分的，臣不好橫刀奪愛。”
喜歡剛才擡眼直視了兩人一下，就立馬垂下眼，又微低著頭。這二人的相貌都是極佳，即便已四十多，也優雅端方，更有貴氣。倒是比年輕男子多幾分韻味，襯得喜歡姿色更加平平。
聽他們的談話，她心裏直打鼓，真怕沈岳居一個隨口，給她指派了其他人，喜歡可要跟著公主殿下一輩子。
尹松玄雖拒絕，但為不佛陛下面子，只手又擡起喜歡的臉，“若日後公主殿下趕你出宮，可來我府上找我。”
喜歡和尹松玄對上視線，就這一下，也足以讓左相錯神。但尹松玄終究見識多，面上不顯：“陛下，若臣和這宮女日後有緣分，也是好的。”
沈岳居笑笑，擺手道：“罷罷罷，左相還是這聖人德行，隨你。”
“走吧，朕送你出宮。”
尹松玄連忙躬身 ，“陛下，使不得。”
“都走到這了，再陪朕走走吧。”
等一大堆人漸行漸遠，喜歡又端上托盤起身，只是這次，心情沈重許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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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穆齊見笑得燦爛的沈梓玉，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，他知道她在安慰他，但沈穆齊並沒有沈梓玉想象得那麽脆弱，玉兒近日在他這裏呆了太多時間，也該去為她自己鋪路。
她不該把時間耗費在自己這種廢人身上。
沈穆齊話未出口，珠簾之外來一眾人，外面的公公踏進門，尖嗓子喊“聖旨到——”聞珍公公邁著步子，手上金黃色的綢布顯眼，屋內兩人一驚。
聞珍手握皇上旨意文書，開嗓子念道：“東靈國大皇子接陛下旨——”沈穆齊正想起身，但聞珍公公上前攔住他，笑笑，“皇上說了，大皇子腿腳不便，不用下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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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聖旨居然又是一道賜婚，比崔氏女那聖上口頭之言正式很多，這旨意直接把沈穆齊的正妻位置定下來了。
聖旨的內容即是官方的“禮部尚書之女溫婉賢適，端莊得體，與東靈國大皇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”的官場話。
聞珍公公見兩人呆楞，“咳”了一聲打破寂靜，抖了抖手上的東西，好心提醒：“接旨吧，大皇子殿下。”
沈穆齊回神，他聲音微啞，從床邊微側過身子，上半身做了禮：“兒臣接旨。”
聞珍公公見他接受快很滿意，又說一些大皇子要感念陛下恩德的體面語，交代完註意事項，日後結婚那日的禮儀等等後離開。
他走之後，剩下的兩人完全沈默，旁邊的梁吉都忍不住垂淚。
大皇子殿下之前身為太子之時有多風光，如今就有多落魄。他親眼看那清風明月般的人物到現在誰也能來陷害擠兌。
現在又是哪一家無故攀上這親事！他家大皇子是肉包子不成？誰都能啃一口？
“皇兄。”沈梓玉聲音輕緩，“你上次和這位禮部尚書家小姐可是發生了什麽？”她上回便看出來二人有點事，但顧及女子面皮薄，沒問。
沈穆齊醒來後沒提這事，沈梓玉也不提。
沈穆齊當時被香幹擾，腦中是有些片段，自己好像非禮了什麽人，被埋藏在角落的記憶扒出來了，他輕皺眉頭，語氣不確定：“似乎是有……”
大皇子揉揉眉心，嘆氣一聲。
他對這件事接受程度比莫名其妙扣上來的崔氏女寬容多了，印象裏應當真非禮了人家。
沈穆齊啞口無言，連那女子長什麽樣都沒記清，但他會負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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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皇兄和她是舊識？”沈梓玉卻從中品出不一樣的線索。她和顧怡簡單聊過，對方不是那種攜恩圖報的人，不然上次站到禦前的就不是崔氏女而是她了。
她又突然站出來。
往壞了想，她背後也有人指使。
往好了想，她之前就認識大皇子，主動獻身來幫助沈穆齊鉗制崔雯。
沈穆齊搖頭，“應當就在宴會上有過幾面之緣。”
沈梓玉從剛開始懵住後迅速冷靜，她慢慢分析道：“如今拿你婚事作祟的只有兩人。一是崔雯。皇貴妃的勢力不可能涉及到東靈國內的家，故而排除。那麽崔雯很可能是皇後和明妃之人。”
沈穆齊點頭，跟著沈梓玉的思路走。
沈梓玉又說，“皇後上次在你查看畫卷時並無異議，倒是明妃來找過我希望與左相府聯姻。可是我拒絕了，所以這事八成在明妃頭上。”
在和皇兄講清楚自己的猜測後，沈梓玉思索，“雖不知禮部尚書家的女子為何要來攪這趟混水，但或許情況對我們有益。”
“但這個正妻來得巧妙，我們或許可以利用她，對付崔氏女。”
沈穆齊看著這樣的沈梓玉，內心也奇跡般地平靜下來。沈梓玉在討論這些事時，整個人的自信無法忽視，氣場很強。
他的玉兒，必定是他們這一代最適合當帝王的人。沈穆齊對她有信心。
沈梓玉眼眸泛著光，現在的落魄只是一時的，只要抓準時機，一切都能好轉。
國家西邊正在打仗，皇後暫且憾動不得，沈梓玉的心裏燃起烈焰，但是可以找個機會把左相牽扯下馬。根據她之前得到的資料，左相有涉及貪汙有關，只是這朝中大半都是他的黨羽，一時半會對付不了。
沈梓玉需要一個奸細潛入左相府邸，拉他下馬。
*
喜歡端著今天的膳食前往公主殿。不出意料，今天又是些素食。喜歡能察覺出來，公主殿下不喜歡這些，回宮這些日子明顯瘦了點，比起將軍府之時沒有那麽滋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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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而久之，禦膳房就少進那些魚肉，多是皇上寢宮中才有，亦或是宴會上招待官員所用。
沈梓玉貴為公主，想吃自然可以吩咐下去，但是禦膳房那些人摜會見風使舵打太極，不是食材沒了就是娘娘們的膳食要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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轎子上的人經過這，聽到聲音朝她掃一眼，她身形有些眼熟，明妃頓住。
尹眀微又說：“擡起頭來。”
喜歡擡起頭，眼神向下，避免和那人對視。這場景和她們第一次在春和居見面一模一樣。
明妃見她的臉後冷笑，“怎麽又是你這個不討喜的。”
她認得她，沈梓玉宮中的那個一等丫鬟，據說之前是奴隸之身。這張臉倒也配得上那低賤的身份。
喜歡依舊乖順，聽這話也只是沈默。
明妃娘娘冷哼一聲，也沒讓人起身，轎子繼續慢悠悠往前走。
喜歡等到明妃徹底不見才站起，心底很是詫異。不知為何，明妃娘娘第一次見她時就非常不喜，言語中總是提及她的臉，似乎是這不喜的根源。
她摸了摸自己的臉，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好，公主殿下都誇過她好看。
喜歡因為小時候的生活環境，對情緒感知比較敏感。她隱隱有感覺，眀妃在透過她看另外什麽人。
*
皇上和左相正在商討南方水患有關事宜，邊郡治理已有合適的人選，南邊可也催的緊。沈岳居近幾日一直批奏折，覺得太清殿悶，左相尹松玄來拜見，陛下大手一揮，讓人跟著在禦花園走走。
兩人身後跟著宮人，被簇擁著邊賞景邊談事。沈岳居看那繁盛的花葉和明藍的天，心底卻有些煩。
“近日裏，南邊那些人奏折還是一封接一封，朕還掛念著邊郡，滿朝文武也沒提這事，可是折子到朕跟前，是朕惱火。”
沈岳居在尹松玄面前難得吐露些真情緒，“卿可有高見？”
南方的邊郡原本是個小國，在先皇駕崩時，沈岳居登帝那一年，主動來投誠說要歸附東靈國。沈岳居龍顏大悅，將那南方小國的皇帝封王，並讓他管轄疆土，為表獎賞，還將二公主沈婉宜嫁去了那裏做王妃。
可誰知這卻是爛攤子，南邊經常發水，只淄臨這一個東靈國。沈岳居當太子時就鋒芒畢露，要是打起來國家情況更是慘淡，所以才選了這麽個投誠的路子。
投奔東靈國後，每年春夏季雨水不斷，便會使人上京奏程求助。
“陛下，南方水患乃是常態，那原本就是無解之題。派了許多工匠過去修梯，也根本止不住那水，年年被沖，實為棘手。”
其實修的牢固點也是辦法，但是東靈國但凡是個強健的男子都被抓去打仗了，留下的工匠也基本是戰場上無功無過的混口俸祿。
就那麽幾個人，要真正牢固修得一勞永逸要兩三年，然而每年都發水，根本沒有這個時間精力。
這像樹的蛀蟲般老毛病，分出強兵去給那邊郡修壩，但凡是個明智人都不會這麽幹。
“雖說如此，但也不是個辦法。”沈岳居嘆口氣，東靈國的版圖越大，難以顧及的地方越多，別的國家越來越虎視眈眈，他又想到北邊那個敕淵國，目光暗沈。
兩人走著走著，居然到了後宮之處，這裏是經過明妃居所的路上，沈岳居笑笑，“左相不若去看看明妃，她也掛念你這個爹，時常在朕跟前念叨。”
尹松玄搖搖頭，頗有些無奈，“陛下在臣跟前說好聽的話，臣那女兒是什麽樣的德行，臣再知道不過。”老父親調侃說，“她幼時就不喜臣這個爹，巴不得見不上。”
“愛卿這是什麽話？”兩人又笑開來。
南方邊郡的話語又岔開，尹松玄就知道，這是又要像往常一樣打發了去。以陛下的性子，也確實懶得應付他們這波人。
他們在遠處看見轎子，明妃的小轎停下後重新起身，沈岳居見此一笑，“真是說誰來誰。”
“愛卿，不上去見見？”
尹松玄的註意卻全落在那跪地起身的宮女，雖是低著頭端著托盤，但那身姿和側臉，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。
那個女子怎麽……太像了。
他就見那一眼，差點以為姻兒還活在這世上。
沈岳居見他視線一直盯著那宮女，品出幾分不尋常的味道，頗有興味：“愛卿可是認識此女？”
尹松玄搖頭，他依舊儒雅：“並不，只是這宮女長得頗像臣一位故人，臣殿前失怡，還望陛下見諒。”
“無妨。”沈岳居擺手，難得見這笑面狐貍這姿態，“那是玉兒從奴隸市場帶回來的人。”
尹松玄沒順著皇帝的話表示他對那女子的重視，而是問皇上，“五公主殿下為何會去奴隸市場？”他也確實奇怪，按理來說這位公主，她並不會去那種地方。
沈岳居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女兒是什麽樣的，只是說，“玉兒落水後性情大變，倒是連朕這個父皇也不懂她究竟想些什麽。”他不欲糾纏這個話題，又回到原先，“愛卿感興趣，不若上前看看。”
喜歡剛走兩步，結果就又遇見了皇上和一位官員，她再次跪下行禮，她是這宮內第一次撞見皇上，也知曉不可直視聖顏，在皇帝喊免禮之後，依舊跪著，頭低低的。
“擡起頭。”沈岳居聲音低沈，對旁邊的尹松玄問，“左相大人看看有幾分像。”
這一擡頭，足與記憶中的女子有八分相似，這張臉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，若要說差別，那只能是神情。
尹松玄的姻兒是溫婉可憐的，這個女子卻是木納的，少了幾分靈動，多了幾分平庸，她沒有優雅的氣質，很容易看出來拘束和無所適從，和在底層呆久了也有關系。
他第一反應是，她配不上這張臉，但嘴上還是回答，“陛下，很像。”
沈岳居哈哈大笑，“既然愛卿這麽喜歡，不然朕讓五公主割愛給你。”
尹松玄卻微笑搖頭，“不必，既是五公主帶回來的人，他們也是有緣分的，臣不好橫刀奪愛。”
喜歡剛才擡眼直視了兩人一下，就立馬垂下眼，又微低著頭。這二人的相貌都是極佳，即便已四十多，也優雅端方，更有貴氣。倒是比年輕男子多幾分韻味，襯得喜歡姿色更加平平。
聽他們的談話，她心裏直打鼓，真怕沈岳居一個隨口，給她指派了其他人，喜歡可要跟著公主殿下一輩子。
尹松玄雖拒絕，但為不佛陛下面子，只手又擡起喜歡的臉，“若日後公主殿下趕你出宮，可來我府上找我。”
喜歡和尹松玄對上視線，就這一下，也足以讓左相錯神。但尹松玄終究見識多，面上不顯：“陛下，若臣和這宮女日後有緣分，也是好的。”
沈岳居笑笑，擺手道：“罷罷罷，左相還是這聖人德行，隨你。”
“走吧，朕送你出宮。”
尹松玄連忙躬身 ，“陛下，使不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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